美丽山水城市|我们应怎样保护城市的山与水?

发表时间:2019-01-15 来源:《中国生态文明》杂志 作者:曹俊

国家权威部门发布的最新数据表明,全国共有城市657 个。展开地图,我们可以发现,大部分城市都与山水相依、相连、相关,或者坐拥山水,或者有山,有水。有些没山没水的城市,仔细品味,也是师法自然,按照山水理念规划建造的。

山水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不仅仅限于山和水,而是代表着自然万物。乐山乐水,表达了中华民族的智慧、情怀和审美价值取向。古人造城,首选有山有水的地方。依山傍水,一直是中国城市的经典样式。

在最近几十年的城镇化进程中,我们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,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败笔。那些山水城市,之所以发展成功,一定表现为尊重山水,保护山水;出现问题的,十有八九与破坏山水有关。

如果说过去几十年主要是建设,现在则应该更多地投向保护。山水城市,重点是保护山水,是对山水有充分尊重和敬重。

山水,关乎生态安全,关乎历史文化传承,关乎市民幸福指数,关乎发展活力与后劲,关乎城市的美。

美在真实,美在多样,美在整体。保护山水,就保护是城市的自然生态,就是保护城市的今天与未来,就是保护城市的美。

 

一、保护城市山水,就是保护城市命脉和城市大美

造城于山水之间,不仅出于实用选择,也是审美追求

那些历史名城,千百年来生生不息的精神内核,就是山水与城市相互成全、相互成就

 

美在真实。山水城市之所以美,首先在于拥有真山真水。山水护佑城市生态安全,同时也赋予城市大美。破坏山水,就动了城市命脉,也毁了城市的美。

保护城市山水,就是要最大限度地保护山水的本来面貌,不能无节制地开发占用,不能改变原有的山形水势,更不能再做削山造城、填湖造地之类的蠢事。

1. 造城于山水之间,是一种大智慧,大审美

中国人造城选址,历来讲究法天象地。钟情于山水,就是把人视为自然的一部分,追求人与山水和谐一体的至高境界。在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下,形成了科学的中国造城理念。

人之居所,宜以大地山河为主。有山有水,建城和生活均可就地取材,节约成本;城市发展有足够空间,又有天然边界;进可攻,退可守,有利于防御和避险;有些城市则依赖水路的便利,成为商贾重镇。

更重要的是,真山真水为城市提供了生态护佑。如果没有燕山山脉作屏障,北京早已沙漠围城。如果不是群山环绕,贵阳也不会成为避暑胜地。特别是在工业化、城镇化快速发展的今天,我们更加体会到自然山水的极端重要性。山水为城市提供的生态产品,不可或缺,不可替代。

造城于山水之间,不仅出于实用选择,也是审美追求。那些历史名城,都与山水呼应,自有一种恢弘的大美。杜甫在成都居所,得见“窗含西岭千秋雪,门泊东吴万里船”,是怎样的开阔平远,如诗如画。而在今天,真山真水,则是很多城市最响亮的名片。西湖之于杭州,秦淮河之于南京,瘦西湖之于扬州,白云山之于广州,武当山之于十堰,三江并流之于重庆,不胜枚举。

保护山水,就是保护城市的命脉,就是保护城市的大美。让山长青,水长流,应该是山水城市的一种本能,一份自觉。一旦山水被严重破坏,环境被严重污染,就会危及城市命脉,美也就无从谈起。对有些城市来说,这并非危言耸听。

2. 顺应城市特有的山形水势,才能实现山、水、城、人和谐共生,各美其美,美美与共

城市有山有水,就能称之为山水城市吗?未必。城市建造必须要与山水融合,珍惜山水格局,充分尊重山水、顺应自然的山形水势,让城与山水、人与自然两情相恰。三山为屏、一川相连,三河穿城、家家流水,是丽江古城用水的智慧。大理与苍山洱海,丽江与玉龙雪山,城市与山水融为一体,不分彼此,在人们心目中已没有城市和山水的区别。

山水自然条件不佳,就没有建成山水城市的可能吗?也不是。尽天然之趣,补人事之功。元代的北京城就是典型。郭守敬利用昌平白浮泉水源,绕高就低,沿西山山脚自北向南,承接西山地面径流,再汇玉泉入昆明湖,发长河、造三海而构成北京水系,成就了北京“因水成景,借景西山”的山水景观。这样的城市规划,可谓把握了山水城市之真谛。

在中国古代,崇尚城市为方形,却不勉强,更多的是顺应山水地形。张仪、张若把成都建成龟城,萧何把汉长安城建成斗城,东晋郭璞把温州建成北斗城。

所谓山城,最大优势就是山。城市依山而建,应当延续山与城互融的空间形态,保持生态和城市的自然肌理。重庆和青岛老城区,山在城中,城在山上,山即是城,城即是山。行走其间,道路蜿蜒曲折,建筑起伏错落,别是一种风情。

我国有不少名城,千百年来生生不息的精神内核,就是山水与城市相互成全、相互成就。

一个典型案例,是杭州与西湖。西湖之于杭州,是生命之湖。杭州之所以能从钱塘江边的小城,发展成繁华大都市,正是由于唐朝时打开西湖,引水入城。而西湖之所以能作为文化景观,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,正是得益于杭州人经久不衰的热爱,以及因热爱而投入、而创作、而继承的文化家园。西湖不是为申遗而保护,保护是西湖生态千百年来的主旋律。

白居易修建白堤,主要是为贮蓄湖水灌溉农田;苏东坡修建苏堤,首先是为消化清淤之泥。即使千年之后,实用功能已经淡去,苏白二堤仍是迷人风景。西湖不在天堂,在人间。城市要发展,美景要延续。西湖的智慧在于,找到了发展与保护的平衡点,实现了建设工程与诗情画意的完美结合,既满足了生产生活需要,又满足了生态审美需要,完美诠释了城市与山水的相互成就,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符号。正如林语堂先生所言,西湖是人工点缀的自然,不是人工破坏后的自然。

更加可贵的是,西湖多年来不设门票,高度开放,这在世界遗产中极其少见。这种良好的、开放的、活跃的人文互动,不正是其得以传承千年的文化秘诀吗?

3. 保护山水,不能无节制地利用山水、改造山水

《管子》说:“圣人之处国者,必于不倾之地,而择地形之肥饶者。乡山,左右经水若泽。”

那些拥有数百上千年历史的城市,之所以至今仍然充满活力,基础在山水,在自然。反之,亦然。而城镇化过程中出现的一大弊病,就是无节制利用山水,改造山水。

很多地方盲目扩大城市规模,建筑物无序增高,破坏了原本的山形水势,造成通风不良、热岛效应、流水不畅等生态环境问题。更有甚者,有些地方把山水优势看成劣势,总是试图改造山河。城市小了、挤了、堵了,往往首先想到削山、填湖、围海、改造河道,向山水要地。

几年前,一些城市大规模削山造城,投资动辄几百亿元甚至千亿元,削去山头几十甚至过百。素有百湖之城美誉的武汉,由于填湖造地等原因,20 多年间湖泊面积消失了三分之一。时至今日,有些城市仍然在打山水的主意。

这些行为的本质,都是与自然对抗。一块平地的诞生,就意味着一片森林、一片水域的消失。打破现有地理格局,以牺牲一种自然地貌,换取另一种人工地貌,实际是割肉补疮。破坏的不仅是原生山体、水系,还是数个生态系统。武汉几年前被暴雨攻陷,媒体质疑填湖是渍水的一个主要原因。而那些大肆削山造城的地方,也很快受到了大自然的警告。

削山造城、填湖造地以及盲目扩张,影响了城市风光风貌,破坏了城市特有的美。

银锭观山,曾被喻为“北京第一山水”,而今,既受建筑阻挡,又受空气质量影响,美景已成回忆。昆明人抬头可见的西山睡美人,而今在最高楼顶层才能看到;长沙妙高峰本可见山水州城浑然一体,今天山峰淹没在建筑后面;西安钟楼、鼓楼、城楼及大小雁塔等原本都突出于轮廓线,如今通视走廊也已破坏。城市正消失的,不仅是天际线,还有山水之美和浓淡乡愁。

 

二、保护城市山水,本质是保护生物多样性

让城市如山水般美丽,每一个细节都要学会自然的智慧,让城市更透气,会呼吸

山水城市也需要人工造景,人造园林应该成为缩小的自然界,虽不能景自天成,却可以宛若天

 

美在多样。单一的系统难生存,也不是美。而自然山水最妙之处,也恰恰在于多样。

对任何一个生态系统而言,生物种类越丰富,意味着系统越有韧性、越稳定,意味着系统对变化的抵抗力更强,对破坏的恢复力更大,也就意味着系统越可持续。

城市是巨大的人工生态系统,较之受人类活动干扰较少的自然生态系统,本就更加脆弱。保护城市山水的本质,就是要尽量保护并丰富城市生态系统的多样性。

1. 要让城市会呼吸,不能越来越生硬

毫无疑问,山水城市和所有城市一样,必须有坚硬的一面,而且应该坚硬的地方一定要足够

坚硬。但是,如果到处都是坚硬的,那就了无生机,不适宜生活,甚至无法生存。让城市如山水般美丽,每一个细节都要学会自然的智慧,让城市更透气,有更多植物,有更多的绿。会呼吸,充满绿意的城市,才可能称得上美丽。

这方面,古人给我们做出了很好的榜样。古代村庄、园林、庙宇和皇宫,透水地面的比例,大都在80% 以上。苏东坡当年西湖清淤,并不是通过硬化湖底来防止杂草泛滥,而是采用种植菱角的生态方式来遏制野草。为了控制种植菱角的面积,在湖中建造三座石塔作为禁种边界,即划定生态红线。苏堤作为一条道路,却在上面安排了六座小桥,以确保湖水的流动。小桥一桥一式,一桥一景。堤上也不是光板路,而是栽种了柳、碧桃、海棠、芙蓉、紫藤、玉兰、樱花、木樨等树木,使堤坝变得有生命,有色彩。

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们的城市搞得太生硬了。路面很少使用渗水材料,河道用水泥弄成了“三面光”,每棵树下面都只留出一小块泥土,美其名曰,黄土不露天。大量破坏和占用林地、草地、湖泊、湿地,切断了自然的水循环。雨水来了,道路到处积水,只能当作污水排走。

降水是自然现象,蓄水是自然平衡。山、林、田、湖、草都可以蓄水,这是自然智慧。

这几年试点的“海绵城市”,就是师法自然的思路。把有限的雨水留下来,优先考虑更多利用自然力量排水,充分实现自然积存、自然渗透、自然净化。

浙江台州市有一条永宁河,过去水利工程用水泥和钢筋固定河堤,破坏了自然系统的生态服务功能,扼杀了河流水系的生命,毫无美感可言。后来,当地把硬化了的水岸砸掉,恢复了自然形态,沿岸湿地系统得到了恢复和完善,形成了一个内河湿地系统,对流域的防洪滞洪起到积极作用。与此同时,大量用乡土野草进行河堤的防护,在滨江地带形成了多样化的生境系统。

海口的五源河,曾经由于硬化而影响了生态环境,也变得相当丑陋。去年,市里下决心对硬化的河底河岸进行了生态修复。仅仅一年时间,丰富多彩的本土植物生长茂盛,各种小动物也回来了,五源河恢复了勃勃生机,成为一道美丽风景。

2. 要顺其自然,不能越来越急功近利

山水城市的天然植被,是大自然成千上万年乃至更长时间所选择和形成,最具生命力,也最具城市的鲜明个性。保护城市山水,就是要保护天然植被,保护本土植物。那些广铺草坪、大树进城、造景引水等所谓生态建设,都是伪生态、破坏生态的愚蠢行为。

最常见的现象是,绿化强调整齐划一,不考虑多样性;不仅强调单一,还强调类同、方便管理、标准化;过分强调所谓美观,忽视绿地景观的第一特性应是生态功能。太多的城市喜好草坪和花坛,愿意种单一树种;北方城市为保证所谓的“四季有绿,三季有花”,大量采用外来植物,不使用乡土植物;更有甚者,只要乔木雄株而不要雌株,在雌株上嫁接雄株。这不是师法自然,而是违背自然规律。

合肥市几年前从越南原始森林引进百岁以上的紫薇树,每棵古树购买价格数十万元。可是,第一批98 棵紫薇树移来不久,就都死了。这样的事例,可以说屡见不鲜。

大树进城,这种严重违背自然规律的恶举,反映了急功近利的政绩观,也反映了为所欲为的霸道心态。国家有关部门早在多年前就明令禁止,却始终止不住大树进城的汹涌势头。

在很多城市,都可以看到路边新移植的大树挂着输液口袋。给树打点滴,一是怕树不活,二是怕树缓苗。假如栽植小树苗,就不必这么费劲。但是,城市绿化等不及了,不仅要大树进城,而且连移植之后暂短的缓苗也不能容忍。

由草地、灌木及多种树木构成的生态系统,才是健康的。即使一两种树得了病虫害,别的树种也不易感染。消除城市的裸露土地,铺草坪肯定比栽树来得快,但是草坪生态功能远比灌木和乔木差得多,而且高耗水,难养护。草坪维护成本很高,生态作用又十分有限。研究表明,以生态效益来衡量,50 平方米生长良好的草坪才相当于10 平方米乔、灌、草合理搭配的自然绿地。

3. 人造景观要因地制宜,不能越来越“不自然”

山水城市也需要人工造景,人造园林应该成为缩小的自然界,虽不能景自天成,却可以宛若天成。

精美的人造景观,一定符合当地自然特点,与城市的山水相呼应。

比方说城市水景,难求奔腾浩大,重在可亲,美在灵动。何谓灵动?首先要流动。流水不腐,缘于自然。许多城市的河流,虽然流量很小,但一直在流动。如果偏偏要建造大湖,截住那点水,再把水底全面硬化,那就成了死水。水中无草、无鱼,不可亲不可近,亦不可欣赏。还有的城市动用地下水源建造水景,导致地面下沉,浪费水资源,带来生态恶果。

绿化和造水景,本是为了让城市接近自然,有些地方却搞得适得其反,丧失了自然之美,又弱化了生态之功能,甚至破坏了生态,这是城市建设之大忌。

城市建设,任何一处风景,都要考虑到整个城市生态系统。绿化、水景、建筑,都不应该是独立的,首先要效法自然,发挥其地处城市水泥森林中的生态功能;其次要有美感,通过巧妙组合,远远近近、上上下下互为借景,共同构成和谐多样的城市风景。苏州拙政园,北京颐和园,上海豫园,承德避暑山庄,西安华清池,昆明世博园等,虽是人工建造,却与山水浑然一体,相映成趣,从而成为尊重自然山水,巧妙借用自然山水的园林经典之作。

 

三、保护城市山水,必须关注更大的生态系统

山水城市的美,也是由更大空间的美共同构成的

城市之间,距离产生美。并不是哪个地方都可以建设大城市

 

美在整体。城市山水不是孤立存在的,而是存在于更大生态系统。或者说,城市生态系统,是由更大生态系统来支持的。在一片穷山恶水包围之下,一座城市很难独善其身,一枝独秀地美丽下去。

现在的问题是,很多地方只注重城市区域内的山水保护,不关心更大范围内的生态保护。或者掠夺性地开发利用周边地区生态资源,既严重影响周边地区的保护和发展,也使得城市自己的生态环境和经济发展不可持续。

1. 城市的内外双向,都需要开放的生态系统来维持

先说向内的需要。城市人口密集,生态生产生活空间狭小,所需生态产品和生产生活物资不可能自给自足,必须由外部来输送。粮食、蔬菜自不必说,新鲜空气和干净的水,同样需要更大生态系统来提供。包括周边和更大范围内的农田生态系统、森林生态系统、草原生态系统、湖泊生态系统、海洋生态系统等等。

山水城市的美,也是由更大空间的美共同构成的。比方说燕京八景的卢沟晓月,就是永定河水与卢沟桥共同组成,后来由于源头生态退化特别是中上游阶梯式拦河造坝,导致北京市区永定河基本干涸,卢沟晓月变成了美好传说。而最近媒体的一篇报道,又让人重新看到希望。据报道,永定河源头将进行生态修复,以涵养水源,中上游也将合理配置水资源,确保足够的生态用水流向北京。这一重大举措,当然不是北京一个城市所能完成。永定河水重进北京,重现的将不只是卢沟晓月一处美景,更重要的是,将为北京生态系统带来良性改变。

再说向外的需要。城市所产生的生产生活废弃物,在城区内没有空间消化,只能向外扩散和外送处理。其中包括有形的垃圾,也包括无形的空气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城市生态系统是高度开放的。这种高度的开放性,导致其对更大生态系统既有高度依赖性,也会产生很多干扰。

如果外部生态环境遭到破坏,或者环境容量已经饱和,那么城市的污染物就没有办法扩散消化,从而不仅造成城市生态环境问题,而且会进一步加剧周边地区的环境污染。

北京、天津、石家庄的大气治理之所以难度很大,一个重要原因是三个城市相距很近,每个城市的排放容量都处于基本饱和状态,城市之间的区域也没有多少排放空间,一旦遇到自然和人为因素,很难防止出现雾霾。所以,京津冀协同治理,才是三座城市、三个地区大气污染的治本之策。

城市之间,距离产生美。漓江穿桂林市区之后,水质为三类。而到了下游的阳朔,没有任何治理设施,水质居然提高到了二类。流水不腐,大自然很神奇。假如桂林

与阳朔之间没有八九十公里的距离,就难以想象漓江水质能够提高。

或者再延伸一点,漓江源头的大溶江,在新安县西部,流向由北而南。而在新安县东部,则有湘江的源头海洋河,流向自南奔北。于公元前214 年凿成的灵渠,将大溶江和海洋河联通起来,也就沟通了湘江和漓江。问渠哪得清如许?为有源头活水来。

2. 城市规模,必须控制在更大生态系统可容纳的范围内

既然城市的生态系统是开放的,需要更大范围的生态系统来支持,那么,一座城市到底可以建多大,就不仅要看城区范围内有多少可利用的土地,能盖多少楼,能修多少路,能容多少人,

还要看更大范围内的生态系统能够支撑多大的城市规模。

我国古代的山水城市,规模与人口容量都与远山远水相协调。既要满足城市的生存与发展,又避免盲目蔓延及对山水环境的破坏。这种规划理念,我们今天仍然要坚持。

世界两百年城市化的历史经验证明,100 万到150 万人口,是最优化的城市规模。当然,大多数城市很难精确把握这个分寸,于是就出现一个合理规模,就是50 万到300 万人口。一座超过这样规模的城市,近距离范围内就很难容下同规模的城市。城市之间保留足够的距离,是生态环境的需要,也是发展结构的需要,城市群也不例外。

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,所以并不是哪个地方都可以建设大城市。但是,最近几十年来,我国几乎所有城市,无论大小,都想扩张规模。据媒体统计,近年提出建设“国际化大都市”的城市,就有100 多个,90% 以上的地级市正在规划建设新城新区,总规划人口多少呢? 34 亿。按照这样的规划,差不多全世界一半的人口都可以搬到中国城市来住。

如果单看城区及其周边可开发的空间,有些城市建设“国际化大都市”也许可以,但从更大的范围来考察,根本就不具备这样的条件。比方说,规模扩大之后,原有的生活生产用水水源不够了,要么挤占生态用水,要么超采地下水,要么长距离调水。无论哪种情况,都会对生态环境造成负面影响。同样要考虑的,还有空气流通、污染物扩散等等生态环境问题。一旦生态环境难以承受,经济和社会发展就不可持续。

3. 建立科学合理的生态补偿机制,或者根据城市生态系统的需要,适当调整行政区划

我们的城市行政区划,大都是历史形成。当初这么确定,或者后来进行调整,肯定有道理,抑或是有种种复杂原因。但是,从总体上说,城市行政区划主要还是从经济发展、行政管理等方面考虑的,很少注意生态系统的需要。

有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是,很多城市一直享用上游地区的干净水源,享受上风向地区输送的清新空气,却很少给予生态补偿。上游、上风向地区为了保障城市的生态需要,放弃了大量发展机会,居民生活水平受到影响,理应得到补偿。这就需要建立合理可行的生态补偿机制,实现公平互利。否则,这种局面就很难长期维持下去。

进一步说,在一些条件成熟或者特别必要的地方,不妨根据生态系统的需要,适当调整行政区划,把一些生态涵养区、保护区划入城市行政区内。这样做的目的,当然不是开发,而是为了让城市投入更多资金保护生态,提供更多就业机会吸纳人口,减轻上游上风向地区的人口压力。

过去几十年,我们创造了城镇化发展的奇迹,也经历过疾风暴雨式的大拆大建和城区面积的快速扩张。其中地级以上城市的城区总面积, 从 2000 年到2016年的16 年间,翻了不只一番,不少城市的面积甚至扩大了好几倍。现在,大多数城市的格局已经基本确定,到了可以从容反观和冷静反思的时候了。

平庸的城市大同小异,美丽的城市各有各的美丽。而美丽的最高境界,就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。有山有水,是一座城市的优势和福气。我们应该充分尊重城市的山与水,保护城市的生态系统。这是发展理念,是生态智慧,也是审美修养。

(来源:《中国生态文明》杂志)